冯庸大学：中国现代教育史的一朵昙花

摘 要 冯庸创办的冯庸大学，虽然仅存六年，却以鲜明崇高的教育理念，尤其教育救国、教育均等、军事教育等理念在东北乃至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冯庸大学留给我们的教育文化遗产，最为重要的是办学者那种心系家国、无私奉献的志士仁人之高尚情怀。

关键词 冯庸大学 教育理念 教育救国 贡献

Abstract Feng Yong University， founded by Feng Yong， only lasted for six years， but has extremely profound influence upon the Northeast even Chinese modern educational history with its distinct lofty educational idea， especially its idea of saving the nation by education， of educational equality and of military education. Feng Yong University has given us a rich education cultural heritage， the most important of which is the noble sentiment of the school-runners with high ideals and selfless dedication to the nation.

Keyword Feng Yong University； educational idea； saving the nation by education； contribution

作为东北第一所私立大学，冯庸大学（1927—1933）以爱国救国报国的办学理念，强调军事体育教育，培养了一大批杰出青年，为中国抗日战争作出过很大贡献。尽管仅存在六年，可与当时其他学校比，冯庸大学有许多特殊之处，尤其是其独有的教育理念以及创办方式，直至今日，仍对教育发展具有启示意义。

一、教育救国理念下的捐资兴学

与张学良并称为“东北二公子”的冯庸（1901—1981），19岁起即从戎，经历了军阀混战，目睹国人自相残杀，特别是在1922年直奉战争中亲见许多有志报国的热血青年学生无辜殒命，内心受到极大震撼，逐步认清当时战争“以乱亡国家”的实质。1925年11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的爆发使冯庸再一次深感内战祸国殃民。他开始反思国家发展前途问题，期望通过教育拯救危难中的国家与民族。秉承这种教育救国理念，1925年底，时任东北航空处少将司令的冯庸奉父冯德麟之命毅然辞去军职，转而投入教育事业，走上了毁家兴学之路，以实现救国的宏愿。1926年，冯庸着手经营奉天大冶工厂以及东北第一所私立工科专科学校大冶工科学校。这为之后冯庸大学的创办提供了一定条件。

民国时期，私立大学经费筹措主要有以下几种途径：一以财政部、省财政厅拨款为主；二以学杂费收入为主；三以地产租息为主；四以捐助款为主。冯庸最初欲模仿其他私立大学，以募捐方式筹集经费，遭到多处敷衍后，所筹经费甚微。为此，冯庸不再募捐，决意变卖家产，独立承担全部建校经费。在决定创立冯庸大学之前，他曾感慨：“因为社会的混乱，欲以挽狂澜于既倒，所以破产兴学，以改造社会，造就新中国的青年。自己担负虽重，但是佳果未卜，若到社会去捐募，倘若成绩微渺，我怎样对得起社会呢？终久不如彻底的牺牲，功罪咸归一人，心中尚觉安适。”[1]

为了建立冯庸大学，冯庸清理变卖了冯家全部财产，共筹集银元300余万元（当时1银元可兑换约20美元）。其中包括约占通辽县耕地总面积80%左右的十几万亩土地。冯庸在通辽县钱家店设立校产监理处，制定农、牧、林、副等行业发展的十年计划，以期为学校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财源。同时把其家产中沈阳的“同义和丝房”和“吉顺丝房”、“丰盛源粮油栈”（包括设在北镇、沈阳、锦州等地的分号）、盘锦一带的苇塘、海城一带的滑石矿等产业的收益，全部作为大学基金，由校产监理处统一管理[2]81。这些产业收入约有20多万元。除经营管理所需部分费用外，余下大部分收入全部作为学校改善教学设施、添置教学设备等的正常开支。

筹集资金后，冯庸在沈阳西郊划出千亩土地作为冯庸大学校址。1927年8月8日，冯庸大学正式开学，大冶工科学校并入冯庸大学。冯庸大学的兴办除了冯庸的大力筹措外，其家族也给予了鼎力支持。1931年暑假结束后，学校资金逐渐运转紧张，校产收入难以维持学校正常支出。此时冯家唯一的家产只剩下冯庸为母亲养老留下的沈阳两处丝房，即同庆合与同庆永号。为支持冯庸大学，冯老夫人毅然变卖这两处丝房，将全部资金投给学校。此外，冯庸三妹碧君、四妹丽君二人，用嫁妆专款购买飞机捐赠冯庸大学，所购飞机被命名“碧丽号”。1927—1931年冯庸大学先后购得7架飞机，这使之成为中国第一所拥有教学飞机及机场的大学，能够在学习实践中培养飞行人员，掌握飞机制造及维护技术。

为保证和提高教学质量，冯庸大学投入大量经费从欧美进口教学仪器。例如，从拔拍葛锅炉公司购得水管锅炉1具、自动加煤机1架、加热器1具、进水机1架，共计1181英镑。从拔拍葛锅炉公司购得锅炉房气管全套，计325英镑。从怡和洋行购得九十五马力发电机连配电板1架，计6922.5美元。从怡和洋行购得电动机3架、电表25只、配電板零件6种，共计1259.79美元。从礼和洋行购得气压表5只、加洛里表2只、马力表1只、指示转数表2只、转数表3只、磅秤1架、凝汽机1架、抽气表1只、抽水机3架等，共计现洋3601.92元。从天利洋行购得黑伯斯瓦斯机1架，计美金700元。从大昌实业公司购得蒸汽发动机2架、平面表4只、马力表2只、真空表2只、热度表9只、表度测验器1架、倒练2个等，共计美金1260.27及英金117.14镑。从大昌实业公司购得电动机2架、变压器3架、电表20只等，共计801.7美金。从中华工商公司购得洋灰试验机2架、材料强弱机零件15种等，共计美金3665元[3]19。仅仅从这张教学设备购买清单我们就不难看出，冯庸乃至其家族为大学的办学和运转投入的巨额经费。这些经费，如果与当时的很多国立大学相比，也许仍属微乎其微，然而，当我们想到所有这一切，都是出自一个人，至多是冯氏家族的无私奉献时，在那个东北乃至国家民族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岁月，我们不能不为冯庸的办学精神、救国精神所深深感动。甚至时至今日，放到整个世界的教育发展史上，冯庸的这种奉献与牺牲都足以令人感佩！

据统计，截至1928年底，冯庸大学全校固定资产310万元，其中建筑物50万元，仪器设备35万元，土地211万元，基金14万元。学校每年经费收入24万元，主要源于冯家的农业和商场利润。每年经费支出20万元，用于教职工工资10万元，图书费2万元，仪器费3万元，其他及临时支出5万元[1]。由此可见，冯庸大学的建立与发展，冯庸及其家族几乎捐出全部家产，“毁家兴太学，化育本天责”。

二、教育均等理念下的免费教育

针对一般学校中受教育者多半是有钱或有权的富贵家子弟的不公平现象，冯庸主张教育机会均等，尽力破除此种教育不公平现象。他提倡“本着大公无私的精神，使人人都受教育，人人有造就为人才的机会”[4]11。冯庸把教育均等理念引入冯庸大学，这在当时乃至后来都具有积极意义。为此，冯庸大学面向所有有志于贡献社会的青年人，较大程度实现了教育机会均等。

教育均等理念的实现，最终的衡量标准必然是学生受教育权利的保障，这其中的核心又是受教育者的经济保障。冯庸大学为了从教育收费上保障每个在校学生都能接受教育，提倡全部免除大学生学费，实行普遍奖学金制度。学校成立之初，明确规定：大学部学生全部免费，中学部免半费，小学部自费。免费范围包括伙食、制服及全部学杂费。其中仅制服一项为每人72银元。1930年因学校财力不足，冯庸大学学费有了新规定，要求按智（学业）、德（操行）、体（体育）的考核分数，分为全免（分数要在95分以上）、半免（90分以上）和免去三分之一（85分以上）三种[2]96。因此，即使在财政窘困的情况下，冯庸大学仍然坚持部分学生全免，目的在于能够吸纳和培养更多优秀人才。

美国学者詹姆斯·科尔曼（James S. Coleman）在《关于教育机会平等》的报告中阐述了教育机会均等问题，认为每个社会成员都享有同等机会接受符合其发展能力的教育，即人才教育。这与冯庸大学教育均等理念异曲同工，也足以凸显其现代价值。

三、军事教育理念下的抗战救国

在列强虎视鹰耽的情势之下，冯庸认为中国欲图自存、救亡雪耻，迫切需要军事教育，培养德贞学纯、忠勇壮烈的青年，造成坚强耐苦的体魄，养成重秩序守纪律，具有团体精神，以防止人类战争，为中国自由与独立奋斗。冯庸明确在《我之所以实施军事教育者》中详细阐释了此观点，他认为：“军事教育之功效，就个人言，足以造成坚强耐苦之体魄，养成忠勇壮烈之精神，陶冶适于团体生活之习惯；就国家而言，对内足以反抗压迫求独立与自由，详审国情，环察大势。中国今日迫切之需要，尚有过于军事教育者乎？”[4]10

冯庸大学在校学生按军队进行编制，每日清晨必须军事操练，起居饮食行动一切纪律化，是一种完全军队式生活训练。即使在天气等条件极为恶劣的情况下，军事训练仍坚持不辍。冯庸大学校刊曾真实记载了当时军训：“十二月里，正是积雪没胫的时候，当着体操的钟点，校长率领学生作野外军事学习，行走坐卧全是在深雪堆里，不下两个钟头，当时风北彻骨，吹着雪花飞起飘飘像柳絮一般，不穿半点皮衣服的校长学生丝毫不露寒冷状态，并且都是兴高采烈现出来很有趣味，很觉安适的精神。”[4]7这种军事教育正是为了养成学生守纪律、团结、忠勇尚武、坚忍耐苦的精神。

1929年7月末至11月，中苏之间由于中东铁路的路权归属问题，爆发“中东路事件”。苏联取得武装冲突的胜利，而中国军人伤亡2000名，被俘7000余名。12月26日，此事件以中方接受苏方提出的恢复中东特遣中苏共管的原状、双方释放被俘人员而宣告结束。“中东路事件”发生后，为响应民国政府收回国权的号召，1929年9月11日冯庸大学成立“歼俄义勇军”，冯庸任总指挥，抗拒外国侵略，在国内开创大学青年武装抗战的先例。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各界爱国人士、青年学生纷纷流亡北平，其中以冯庸大学组织的团体为主，秉持“抗日救国，复土还乡”的强烈愿望，9月27日在北平旧刑部街奉天会馆成立“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东北救国会以抵抗日人侵略，收复失地，保护主权，反对不抵抗政策为宗旨。这些活动，都与冯庸大学有着重要关联，甚至是这所大学教学与服务国家社会的一部分。1931年11月，冯庸大学学生宣誓成立“抗日义勇军”，其中包括女学生义勇军，随后由冯庸亲率参加了抗战中的“淞沪抗战”与“热河抗战”，这些学生抱着保家卫国的信念，在校长冯庸的办学精神的鼓舞下，英勇杀敌，视死如归，成为当时全国青年学生武装抗战的先驱。他们的爱国热情和奉献精神，曾激励了一批批的爱国青年前赴后继，以满腔青春热血共赴国难，积极参与到救亡图存的报国行动中，在现代教育史上谱写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而冯庸大学的学生们在国家民族危难时奉献的这一切，都与这所大学的教育宗旨密不可分。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东北教育还不发达，加之军阀穷兵黩武，致使财政匮乏，政府无力兴办教育。在这种时代大背景下，冯庸大学虽然创办历史短暂，却以明确的爱国主义精神为办学宗旨，在东北近现代教育史上举足轻重，甚至在整个中国现代教育史上也理应占有重要一页。冯庸大学最典型的特点即为私办公益，不仅凭借冯庸一己之力独立兴办，投入大量家产作学校经费，而且与其他大多数私立学校不同，大学部学杂费全免，实现了教育均等的办学理念。九一八事变后，由于经费来源断绝，难以维持正常办学，冯庸大学于1933年结束，合并入东北大学。

“爱国救国报国忠国，毁家作为兴学校。教之育之策之勉之，从者期不负先生。”这几句话很好地体现了冯庸大学及冯庸本人的历史功绩。

参考文献

[1]于冰野.冯庸和冯庸大学[OL/EB].[2017-1-7].http：//zgzjwx.com/html/zuopinjieshao/haozuopintuijian/chuanjizuojiab/201310/0

9-1570.html

[2]张文琦，冯庆祺，冯荻秋.冯庸评传[M].沈阳：沈阳出版社，2013.

[3]张文琦.冯庸与冯庸大学[G].冯庸大学历史研究中心，2015.

[4]张文琦.冯庸与冯庸大学[J].中国近现代史史料学会冯庸大学历史研究中心（内部刊物），2008.

基金项目：辽宁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课题（JG13DB070）；辽宁省社科规划一般项目（L15BGL027）；沈阳师范大学重大孵化项目（ZD201616）；沈阳师范大学2016年校内项目（XNW2016006）。

作者简介：杨云兰，沈阳师范大学教育科學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教育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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