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告的命案
水库中浮出一名男子的沉尸,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起杀人沉尸案。然而,一波三折,当警方经过缜密侦查揭开真相时,结局却出乎所有人预料。
水库惊现男尸
2009年11月29日上午10点30分,江西省寻乌县文峰乡兰潭花水电站职工方兴刚(化名)在兰潭花水库下游例行查看水库安全状况时,突然发现水库下游的岸边漂浮着一具尸体。
寻乌县公安局接到报警后,立即赶到现场。在距坝堤不到80米的水面上,一具尸体面朝水下漂浮着。办案民警立即驾船将尸体打捞上岸。死者为男性,年龄在32～38岁之间。头部、脚上有明显的伤痕,而且头部颅骨大面积凹陷粉碎性骨折,可以确认只有遭受了钝器的重击,才会形成这种致命伤势。
而随后介入的法医在对尸体进行尸检时发现,死者的气管里没有溺液、没有泥沙、肺部没有出现水肿,这意味着死者是死亡之后落入水中的。“这些特征与杀人抛尸案非常吻合。”刑警大队大队长邱联东介绍说。当时,死者的小腿上还绑着一根黑色塑料绳,办案民警分析认为死者是遇害后,被凶手捆绑着腿抛尸水库的。
死者是何许人也?办案民警在死者身上找到一本驾驶证,证件上显示的名字是:曾昌斌。
应警方要求,曾昌斌的家属来到现场,他们证实死者就是曾昌斌。那么,究竟是谁和曾昌斌有如此深仇大恨,将他杀害又抛尸兰潭花水库呢?
曾昌斌,36岁,寻乌县晨光镇民裕村的村民,上有80多岁的爷爷、奶奶,下有10多岁的一双儿女。据死者的妻子钟玉秀(化名)透露,曾昌斌最后一次离家是11月21日中午。离开时,他骑了一辆摩托车,现在摩托车也没有了下落。
专案组分析认为,凶手应该是在半路上将死者杀死,杀人后再抢走摩托车,然后把尸体捆绑抛入水库的。于是,警方围绕曾昌斌的家庭及关系人展开了密集的调查走访。
一波三折存蹊跷
民警在排查中发现,这个身份平常的果农平时并不安分,在村里,曾昌斌的风流韵事人所尽知。
曾昌斌生前与本村一名少妇关系暧昧,而这位少妇就是曾昌斌的堂哥曾昌林(化名)的妻子黄晓敏(化名)。把这段不光彩的事捅出去的人,正是曾昌林。曾昌林对堂弟的恨由此可见一斑,如今曾昌斌死于非命,曾昌林自然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有村民向办案民警证实,曾昌林知道妻子的糗事后,曾多次扬言要将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曾昌斌杀掉。更为凑巧的是,11月27日左右,长期在福建省龙岩市打工的曾昌林突然回到村里,并且行踪诡秘。
曾昌林不但有作案动机,而且有作案时间。然而,就在专案组准备对曾昌林实施抓捕时,法医得出的一个结论,否定了曾昌林作案的可能。
法医认定:根据尸体腐败的程度,曾昌斌的死亡时间是一个星期左右。也就是说,尸体在浮出水面之前,已经在水库中浸泡了一个星期左右。而调查证实,这个时候,曾昌林还远在打工地福建省龙岩市。显然,曾昌林不具备作案时间。
尸检报告从科学的角度,将最具有作案嫌疑的曾昌林给排除掉了,也把办案民警逼进了“死胡同”。然而,正是法医对死亡时间的准确推测,另一个非常可疑的关系人,又纳入了警方的侦查视线,她就是曾昌斌的妻子钟玉秀。
民警调查得知,曾昌斌是在11月21日吃过午饭之后,一个人驾驶摩托车离开家的。直到11月29日尸体出现在水库,作为妻子的钟玉秀不但没有报案,也没有向任何单位反映这一情况,而且在案发之后没有悲伤之情。同时,民警还了解到,因为丈夫与堂嫂关系暧昧,钟玉秀很是愤恨,为此多次与丈夫发生撕扯,并一直闹着要离婚。
会不会是钟玉秀报复丈夫出轨将其杀害呢?而根据之前分析的曾昌斌系被人杀死后抛尸水库的判断,民警希望能找到作案的第一现场。
在来到曾昌斌的老屋取证时,警方发现其老屋的地上有一块血污渍,墙壁上有喷射式的血迹。血迹虽然被擦拭过,但其形态仍然清晰可辨,与死者的致命伤形成原因高度吻合。
这就是作案的第一现场!办案民警异常兴奋。钟玉秀作案的疑点逐渐凸显,她不但具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且曾昌斌生前最后一个接触者,电话通话人也是她。于是,警方一方面将提取到的血迹进行DNA鉴定,另一面方将钟玉秀传讯到专案组接受调查。
对于警方的怀疑,钟玉秀进行了极力辩解。她说自己的确非常恨丈夫对自己的背叛,但还没有恨到要杀死丈夫的地步。但是,谈到丈夫的死,她表现得非常冷漠。她在撒谎吗?如果要揭穿她的谎言,就必须找到作案工具。
根据法医对死者头部的伤情分析判断,能将死者的头骨敲打粉碎,要么是铁锤一类的钝器,要么是不规则的大石块,但这些作案凶器始终没有找到。
这时,DNA鉴定报告出来了:可疑血迹不是人血。
警方认为最有把握指证犯罪的证据并不成立,案件在经过了山重水复之后,再次回到了原点。那么,究竟谁害死了曾昌斌?
还原死亡真相
就在警方一筹莫展的时候,钟玉秀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办案民警大吃一惊。“其实,他早就应该死了!”面对民警的追问,钟玉秀欲言又止,到了最后,她竟然否认自己刚刚说过的这句话。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专案组决定再回到发现尸体的水库进行缜密勘查。
从中午到傍晚,连续4个多小时的工作,民警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就在民警准备结束此次勘查时,夕阳开始西沉,天色由明转暗……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案件侦破却迎来了曙光。
站在离发现尸体不远的大坝,民警意外发现,夕阳照射处的水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经仔细打量,这是油渍漂在水里的景象。“摩托车会不会就沉在水底?”这一发现,令办案民警兴奋。他们立刻沿着水库边上的一条公路进行搜索,从悬崖之下的水库引渠中,捞出曾昌斌生前所骑的摩托车,并发现摩托车钥匙还处于开启状态,这说明曾昌斌的摩托车是在运动当中坠落的。而在摩托车上绑着的一根黑色塑料绳与曾昌斌小腿上绑着的绳子一致。
奇怪的是,摩托车下沉的位置正处在水库中央,是水库最深的地方。与狭长水库引渠平行的是一条公路,经过测量,它距离水面高度有22.4米,坡度达到80度左右。这辆摩托车自重超过了200公斤,凶手究竟采用了什么方式,居然能够从公路上将如此笨重的摩托车抛到10米以外的水库中心藏匿呢?
根据抛物线的原理,将这么重的物体从公路上丢下去不可能,外力不可能,人力不可能,肯定要有动力。警方推断:能够让摩托车形成这种落水状态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人在公路上以一个高速冲刺的状态,骑着摩托车飞下水库。
这个推断,很快就得到了更多痕迹物证的支持。在与水面距离20多米高的公路路肩上,民警发现了一条由摩托车车轮飞速转动形成的摩擦痕迹。顺着这条痕迹的方向,悬崖下正是打捞起摩托车的方位。在陡峭的崖壁上,民警还找到了一处沾有血迹的石头和已经成了碎片的硬塑头盔。
根据“犯罪现场重建理论”,专案组通过插在锁孔中的处于开启状态的钥匙、摩托车在水库中的落点、摩托车自重等客观存在的事物及一些痕迹物证信息,决定对案发过程进行现场重建,还原事件真相。
警方分析认为,由于公路宽度有限,摩托车的向前惯性并不大,在飞出路面之后就发生了车头向下的前空翻。在这个过程中,曾昌斌的头部与悬崖上的石头发生猛烈撞击,当即死亡。与此同时,由于撞击的反弹力,捆绑小腿的绳索也因碰撞脱开,最终人、车摔入水中。7天之后,曾昌斌浮出水面,摩托车则仍沉在水底。
专案组经过缜密分析得出:曾昌斌是将腿部绑在摩托车上,在路肩将摩托车加速后直接从悬崖上跳下,系自杀身亡!
爱的苦果
要印证基于现场重建理论的事件推断,专案组还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随即,办案民警从曾昌斌生前的生活状态,特别是他的那段婚外恋情展开调查。
有村民说,曾昌斌和黄晓敏从小青梅竹马,随着年龄的增长爱也增长,两人曾打算在一起生活,但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这段姻缘。黄晓敏嫁给了曾昌林,曾昌斌娶了钟玉秀。但是,曾昌斌没能控制住心中的爱意,见堂哥长期在外打工,他便乘虚而入。
在进一步调查中,钟玉秀说出了一个让人深感惊讶的事情:在2008年10月的一天,曾昌斌在家里曾割腕自杀。他自杀的原因是发现黄晓敏不仅和自己有婚外情,还与其他几个男人有暧昧的短信联系。这让曾昌斌觉得“最爱的人都让他不能相信,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
“割腕自杀事件后,我曾就多次劝导曾昌斌不要总想自杀,这个家不能没有他。可他不听,总说‘离开了黄晓敏,生活已经没有希望了,我那么爱她,她却和其他男人搞在一起’,他说一定会在年底前死掉!”钟玉秀在接受警方调查时说。
“昌林,你的老婆还和别人有关系,你肯定会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也跟了你的老婆,我对不起你,用死来表示歉意。我死了以后,你就把我的老婆娶过去……”这是曾昌斌在死之前发给曾昌林的最后一条短信。
最终,寻乌县公安局作出了曾昌斌系自杀的调查结论。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0年6月下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