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鹿破产不能承受之重

三鹿集团进入了破产程序，受害者赔偿问题受到高度关注。这种关注将伴随着三鹿集团的破产走完整个法律的程序而止，但这一事件留给整个社会的痛不知何日愈合。

企业破产，有章可循，而三聚氰胺事件导致近30万人明显受害，如何赔偿，并无先例。因此，这一次赔偿将开创先例，这一个先例今后可能被类似的赔偿援引。为此，对这一赔偿事件给予密切关注，不止是对消费者同情的表示，也是公民关心自身利益的必然。

三鹿事件的特殊性在于，因为国内诸多奶制品企业都出现了问题，愿意共同赔偿。但人们的忧虑在于，一家企业对消费者造成的损害，可能远远超过其赔偿能力，损害也未必会与同行企业相关，损害将怎样赔偿?

刚刚结束的一次评选中，三鹿事件位列2008年中国十大事件之首。前不久，美国《时代周刊》将“毒奶粉”事件列入2008年全球十大新闻。三聚氰胺事件完全当得起这些评选结果。来自海关的统计表明，受“三鹿奶粉”事件影响，中国2008年10月乳制品出口数量锐减9成多，其中奶粉更是下降了99.2％。三聚氰胺几乎摧毁了中国的奶制品行业。

据统计，往奶粉里添加三聚氰胺的乳品企業共有22家。实际上这种做法曾是乳品行业的“潜规则”。众多企业选择“潜规则”的做法从根本上动摇了这一行业的社会公信力。这一公信力的缺失所造成的严重性，还不是一次年度新闻评选或一个行业的崩溃可以打住。公民、社会和国家从三聚氰胺事件所造成的损害中走出来，将比全部善后工作所需要的时间要长得多。

一些孩子因为三聚氰胺失去生命，近30万公民心中有难以抹去的阴影，更多的公民受到损害只是并不明显。对社会来说，基本的道德信任无所安托，人们虽已明白利润的追逐会不惜以故意损害消费者的方式来实现，但还不至于设想这样的损害会定向地伸向孩子。对国家来说，三聚氰胺事件差不多为国际上关于“中国制造”的不佳形象进行了一次签字确认。

这不是一个企业的行为，而是一个国家内整个行业的集体自杀。这也不只是奶制品企业的集体自杀，还是显示了一个国家质量体系的失败。“国家免检产品”、“中国名牌产品”以及各种与产品有关的荣誉称号，全军覆没。政府监管不力，媒体对企业颂词满耳，食用奶粉出现婴幼儿肾结石的现象不能及时正视，来自国外的质量提醒未得到及时回应，事件出现后专家关于婴幼儿肾结石并不是大问题、三聚氰胺少食无害的辩解，三聚氰胺被命名为“蛋白精”而迈向市场的怪状……凡此种种，使得三聚氰胺事件变成了集中显示各种失败的平台。

有宪法学者说，毒奶粉事件是中国乳业的“9·11”，更是孩子父母们的“9·11”。我想，三聚氰胺事件配得上以历史上任何重大失败或灾难进行比喻。它是中国乳业的“9·11”，是中国乳业的“滑铁卢”，是中国乳业的“印度洋大海啸”，是中国乳业的“汶川大地震”……它的综合影响远远超出了乳制品行业。

国家质监总局原局长李长江辞职了，国家曾经多少次面对产品质量疑问，那些曾经听闻的“监管最严”的铁口直断还算数吗?政府监管、荣誉标牌、媒体监督、专家解释还能够信任吗?关于“中国制造”的境外不佳言论，是警钟还是诬蔑呢?需要多长时间，公民、社会和国家才能走出三聚氰胺事件的阴云呢?

我想，直到购买中国产品时能够毫无担心地选择，而无论“中国制造”是在中国还是要中国之外的市场上出现，我们才能将三聚氰胺事件作为历史。在此这前，它就一直是我们生活的现实，作为警钟，它要一直响在我们的耳边。

但是，生产出足以让人放心的产品，难道只是制造业以及制造业相关的政府部门的事情吗?三聚氰胺事件已告诉我们失败的领域有多么广泛。不存在单独的问题，不是人事地震可以产生效果，也没有哪个方面有“风景这边独好”的可能。一切问题都会指向共同的方向，解决方案是否可能，取决于国家和社会的总体变革进行到了哪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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